華南學佛院培育弘法人才,為近代漢傳佛教寫下光輝燦爛的一頁──弘法精舍歷史再考(四)
華南學佛院第一屆學僧畢業,是值得慶賀的事。學佛院才剛起步,大家對它充滿殷切期盼;倓虛老法師(下稱倓老)此時向董事會請辭,董事會再三挽留,也是預料之內。畢竟東北三老移錫來港,擔起弘法重任,這種機緣百年難得一遇。
與此同時,不少來港學僧希望入讀學佛院。例如據誠祥法師憶述:
「……1949年,我到南華親近虛雲老和尚,聞倓老法師,應香港佛教人士恭請,蒞港創辦華南學佛院的佳音。農曆四月初八戒期圓滿後;同律真法師,離開南華,抵達香港,一心親近倓公座下,聞法受益,惜因學院滿額,未能加入,無奈到東普陀掛搭行堂。1950年,適超塵大師,由大嶼山下來,與我和道海法師說:『你們想住茅蓬?我的茅蓬借給你住,山上臨時吃用都有。』我們遇到這種好機會,遂即領謝。九月初九上山,……由此因緣與諸法師相識更深,經吳蘊齋居士募到了常年道糧,事後回山,專修淨業,將滿三載,華南學佛院招第二期學僧的佳音傳來。」[1]
了知法師則受恩師,即東普陀講寺住持茂峰法師鼓勵,報讀學佛院:
「……在未受戒之前,恩師培育我上求佛道,指示我往華南學佛院受教,親近東北三老(倓虛、定西、樂果)學習天台四教儀(藏、通、別、圓)、《教觀綱宗》等。」[2]
這些有意求學的年輕僧人,能否在弘法精舍有所依止,全視乎倓老的去留。他這個決定,更加直接影響到學佛院的存亡。倓老為了不負眾人厚望,幾經考慮,決定留下繼續辦學。
第一屆學僧去向
就在第一、二屆交替的時期,學僧亦開始思考去向。尤其是已畢業的幾位,應該留在精舍服務?還是往外弘法?至於尚未畢業者,也要決定是否繼續學業。
1952年3月,第一屆畢業典禮完結後,定西老法師為了能夠更精進地修習淨土法門,決定辭任主講之職。老法師蒙南天竺寺住持茂蕊法師借與荃灣芙蓉山一段山地,讓他興建靜室,作念佛研經之用,命名為東林淨舍,是為東林念佛堂之前身。定西老法師先派聖懷、達成、淨眞三位法師往南天竺開山拓地,後來永惺、妙境、濟濤、定因等法師相繼加入;老法師又得吳蘊齋居士相助,工程順利開展。[3]
第二屆課程正式開始
1952年4月21日,華南學佛院舉行第二屆課程開學典禮。之前尚未畢業的十位學僧,有四位留下,連同新招的十一名新生如聖揚、祖印、默如、泉慧、法慧、了知、暢懷、如修、宏量、弘偉等法師一起繼續學業。
從了知法師1953年期間撰寫的日記[6]可知,課程內容與第一屆並無多大分別。唯一不同的是,第二屆學僧參與佛事的機會多了:
「1953年2月14日,星期六
學人為求學佛法,考入華南學佛院求學,此處雖不是大叢林,亦有叢林儀式規範……
2月18日,星期三
今天是年初五,我們華南學佛院第二屆第三學期開學了。……大眾齊集課室,院長倓虛老法師演講學校開學之課程及種種規則。點名後,新舊同學只有十四、五人……
3月10日,星期二,陰
學院今天做佛事,我整天都忙碌隨眾去做。昨天所上的《楞嚴經 》課程,明天又要覆講了……
3月23日,星期一,晴
七日佛事的最後一天來了,有開到我的牌,就去做圓滿功德。過去的願他往生極樂,現在的令他福壽延長,這是佛法對人生的最貢獻……」
《諦閑大師遺集》印製完畢
由於《諦閑大師遺集》仍有餘下部分尚待排印,這十多位新、舊學僧,仍一如舊規,按時做工上課。終於在1952年6月,全套《遺集》共十冊印製完畢,歷時一年半。《遺集》的印刷對當時文化界來說不是一件小事,《華僑日報》亦有專文報道及呼籲大眾迎請:
「……今其門下弟子倓虛大師等,為酬報師恩,從事結集,其蒐得遺述百餘萬言,欲出版問得世,然而獨木難以成橋,乏資財豈易成事。海內外仰慕大師者應知大師色身之形已逝,而法身之言教仍存,…… 凡是佛教人士,自應人手一書……全書整裝十巨定價港幣25元,預約優待一律八折,……散裝十五冊,定價港幣30元,預約八折,……各界善信,或自用,或送人,歡迎預約,並廣作介紹,以便法寶流通,功德無量!……」 [7]
幸得各位善信捐助,加上十方躍踴預約迎請,扣除機器、油墨、紙張、雜項等支出,學佛院仍然有港幣一千多元的結存,對於常年經費頗有助益[8]。在諸位學僧的努力下,諦閑大師的文字般若得以永存。大師是近代天台宗的中興者,倓老繼承其志,不但致力在北方弘揚天台,現在又將法脈傳承到華南,成就無量功德。
除此之外,華南學佛院印經處亦出版了《影塵回憶錄》、《湛山文鈔》、《念佛論》及《思歸集》等書。當中又以《影塵回憶錄》較為重要。全書分上下兩冊,是倓老的弟子大光法師,為紀錄老法師的生平事蹟和各種弘法因緣而寫。此書可讀性高,讀其書,如見人聞聲 ,影響深遠。
《影塵回憶錄》最早於1948年底開始在《臺灣佛教》月刊不定期連載[9]。大光法師成書後在上冊的〈私記緣起〉回憶說:
「從1948年冬開始整理出來八章,後來因我在常住裏擔任了一點別的事務,就把這事擱下了。1949年倓老來港,隨大師南訪香江,值華南學佛院創辦,在這裏又藉機把全稿續整完竣。至於本書的命名,因大師在末了結束其談話時會引《楞嚴經》上的話說:『縱滅一切,見聞覺知,猶為法塵,分別影事。』大師自己亦說:『我所說的話,並沒有甚麼記載,只是六根對六塵,在六識上留下這麼些影子。現在所說,無非是在這些影塵上,作一種往事的回憶』,因此名曰《影塵回憶錄》。計全書共分二十三章,凡三十萬言。並為醒目起見,在清稿時,酌為分章節段,因意命題,大師生平事蹟,於焉可見一斑了。」
《影塵回憶錄》1955年出版至今,感動了無數佛子,啟發我們向倓老的道風行誼學習。
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,三年很快便過去了。1955年4月3日,華南學佛院第二屆學僧修讀期滿。十三名學僧通過考試,獲頒畢業證書。他們包括:圓智法師、大雄法師、智開法師、了知法師、明遠法師、善泉法師、宏量法師、道海法師、誠祥法師、遠俗(河清)法師、靈悟法師、志性法師及暢懷法師。
不過到了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,香港各行各業的情況都大不如此。倓虛老法師(下稱倓老)在畢業典禮致詞上提到:「本院的情況,略有變遷,不得不作隨機應變的適應。」他相信,若硬性規定三年一期,經費恐怕會有困難。「不過現代的時勢,變得太快了,尤其經濟生活方式,變的更快,恆產恆心,已成為落伍的思想,當前社會上百業蕭條,本院的經費籌措太不容易,若是仍照以前的硬性規定,三年為一期,恐怕後難為繼。」故此他宣布,學佛院不會再有第三屆。從此辦一年算一年,不定畢業期限。願意留下的,可繼續在此研究佛法,自選一門自修,「學額與學期,均採為活動性,適應性。」
萬眾敬仰的諸山長老
華南學佛院的學僧,在香港乃至海外發揮巨大影響力。他們俱有大成就。
永惺法師,在學佛院畢業後追隨定西老法師,在荃灣芙蓉山創建東林念佛堂。1965年,他又創辦香港菩提學會,1973年,他創建西方寺。法師也曾擔任香港佛教聯合會副會長等職務,是香港一代高僧大德。
樂渡法師1954-1955年間在香港荔枝角九華徑新村建立天台精舍及諦閑大師紀念堂後,於1962年應美國三藩市正善佛道研究會邀請,赴美國弘法。法師後又於1964年與姜黃玉靖居士等共同發起成立美國佛教會,篳路藍縷,為法忘軀。法師1975年美佛會會長任期屆滿後,辭去大覺寺方丈之職,另創辦了「美國佛教青年會」,專注於佛經英譯志業,所譯經典普傳西方國家。
暢懷法師除了是天台精舍第五任住持外,亦建有其他寺院道場,如荷石精舍和圓明寺。他不止在香港,還在家鄉河南武安建設了龍泉寺及三家規模較小的寺院。暢懷法師尤其重視接引青年人,又經常倡印適合現代人閱讀的白話佛教書籍。法師在1966年接任了倓老創立的中華佛教圖書館館長一職;1977年他又應佛教青年協會會長曾籌添居士之請,借出中華佛教圖書館館作會址,及當上協會的導師。
至於性空法師及誠祥法師兩位,1967年前往加拿大多倫多創建加拿大佛教會,又建立湛山精舍。湛山精舍現在是加拿大最主要的漢傳佛教道場。華南學佛院的畢業生不但對香港佛教起關鍵作用,對海外的佛教發展亦貢獻良多。
大光法師1957年離開弘法精舍後,因關懷調景嶺難民營的小孩,苦無入學機會,信眾亦無拜佛之處,於是發心在調景嶺開闢山丘,取名觀音山。法師在該處籌建南普陀寺、觀音學校、兒童教養院等,興學濟貧。法師後又於1964年創立市區道場千華蓮社,及與洗塵、寶燈等法師創辦香港佛教僧伽聯合會,加強與海外佛教團體之聯繫。
寶燈法師,1964年在清水灣創立湛山寺,以永久紀念倓老。他亦先後出任僧伽會董事、副會長、會長及能仁書院校監等職位,貢獻良多。
道海法師,是台灣埔里圓通寺導師、淨律學佛院院長、正覺精舍第一任方丈,及南普陀寺退居方丈。法師最初在圓通寺與聖照老和尚,濟濤律師,聖觀法師,智恩法師等共五人,組成管理委員,建立學律道風,其後向全世界傳戒弘律。法師在各處舉辦的三壇大戒中,多次擔任得戒和尚、尊證和尚和教授和尚等,培育不少優秀僧才。
華南學佛院只是舉辦了短短兩屆課程,卻培育了三十多位弘法人才,當中不少更成為萬眾敬仰的諸山長老;當中樂渡、寶燈、大光、智梵、妙智、圓智、永惺諸位法師獲得倓老傳授為天台宗第四十五代教觀總持。以倓虛老法師為首的東北三老,對海內外佛教的弘傳,發揮了無可比擬的作用。他們的豐功偉績,為近代漢傳佛教寫下光輝燦爛的一頁。
[1] 〈追憶前塵痛悼師尊〉,《香港佛教》第43期,1963年,頁47。
[2] 《香港東普陀講寺開山六十週年紀念特刊》,1993年,頁88。
[3] 東林淨舍落成不久即遭遇山洪暴發,建築物嚴重受毀,幸得各法師及護法護持,遂將淨舍改建為東林念佛堂。箇中因由詳見《東林小志》,1962年,東林念佛堂出版。
[4] 十方大佛寺前身為覺世佛學會。許寬勤居士接辦後發起改建為寺廟,並於1954年邀請樂果老法師擔任住持。
[5] 〈華南學佛院第二屆學僧畢業典禮致詞〉,《倓虛大師法彙》第三編,1974年,頁337。
[6] 了知法師的日記只從1953年2月14日寫到同年3月25日。暫時並無證據顯示他之後有繼續下去。又,法師行文習慣頗有不同,筆者修正了若干字詞,以便讀者理解。
[7] 《華僑日報》1951年9月9日,第6版。
[8] 《遺集》第十冊最後載有一「華南學佛院印經處收支總表(自1951年1月至1952年6月)」,列明印經相關的各項收入及支出(統以港幣計算),見頁1240-1241。
[9] 連載由《臺灣佛教》第2卷第10期開始,直到1952年6月出版的第6卷第3期中斷。